比起“哀大莫过于心死”，意乱情迷实在是很大的幸运。要有足够的荷尔蒙，还要有能激发荷尔蒙的对象，才有可能意乱情迷。

　　歌德74岁时爱上了19岁少女乌尔莉克。意乱情迷的老头子，兴奋得像个小伙子：刚一听到林荫道上的笑声，歌德就放下工作，不戴帽子也不拿手杖，急匆匆跑下台阶，去迎接那个活泼可爱的乌尔莉克，像个少年似的向她献殷勤。据说是拜伦的一封来信，促使歌德决定向乌尔莉克求婚，因为歌德觉得自己和拜伦相比，太小心翼翼、克己内敛了。但是求婚之后，歌德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。世人的嘲讽，儿子儿媳的怒气冲冲，他大概尚可忍受，最让他惶惶不可终日的是乌尔莉克的母亲所采取的拖延战术。无限的希冀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，世上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了。歌德病了，很可怜，儿媳妇出门旅行去了，儿子也不理他，没人照顾他。为了医治心灵的创伤，歌德邀请朋友为他一遍遍朗读《马里恩巴德哀歌》——这是歌德为乌尔莉克写的诗。“是这支刺伤他的矛本身治愈了他”，歌德正是通过这首诗拯救了自己。作别乌尔莉克的爱情，完成《马里恩巴德哀歌》之后，歌德永远告别了爱的激情，进入心境平静、勤奋写作的暮年。歌德去世后，乌尔莉克还活了67年，直到95岁离世。乌尔莉克终生未嫁，年老时，有一次她证实：当时只要母亲同意，她当然会接受歌德的求婚。

　　最近这些年，有意无意间了解到一些著名学者性骚扰女学生的事件，有位学者在给女学生的道歉信中承认自己“意乱情迷”。我有这样几个感受。第一，他们“意乱情迷”得太频繁，这不正常，所以他们的行为可能比意乱情迷更低级，更动物性。第二，意乱情迷之下，他们毫无克制，没有痛苦，也不写诗，直接下手。第三，利用导师身份欺负女学生，是典型的恃强凌弱，但他们即使东窗事发仍无悔意，有些甚至得意洋洋。孟子说：“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。”张中行先生说，“这意思还可以从积极方面发挥，是，既然生而为人，就应该争取异于禽兽”。不争取，就等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