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真没想到，在这儿待了整整一个月。”这句话，母亲返程时说了好几遍。

　　父母是腊月廿八来的，到返程这天，正好一个月。

　　其实，这不是父母第一次来我工作生活的城市，也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待这么长时间，之所以觉得漫长，或许是因为过“年”。

　　来这里过年，是全家老小从去年春节前就开始准备的事，在电话里打算了许久，妻子也操持了许久。直到腊月廿七，父母却突然打来电话，说是忖度来思量去，还是决定不来了。

　　我是有些生气，询问原因，父母的理由只有一个，不放心家里——过年了，家里却没人，“不大好”。况且，家里还养了一些家畜，母亲称他们为“生灵”。毕竟，父母从没有在老家以外的地方过过年。

　　在农村，“当家的”在外打拼，“主内”的妇女们都会养些“生灵”，一则搞些“副业”，二则做个“伴”。我刚记事时，一次家里失窃，母亲辛辛苦苦养了大半年的七八只肥鹅，半夜里被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偷走了。

　　自那时开始，母亲又开始养狗，看家护院。后来，为了供我上学，母亲还养过猪、羊、兔，养过鸡。去年，我在电话里询问“生灵”们怎样了，母亲笑道，人还伺候不过来，现在哪还有精力伺候它们。

　　于是，今年春节前，父母在家门口装了卷帘门，把仅剩的两只“生灵”（一只狗和一只鸡）牵到亲戚家安顿下，这才放了心，来到千里之外的港城过年。

　　在这里过年，不用走亲戚，不用探邻里，劳累惯了的母亲自嘲每天“除了吃，就是睡”。不过还好，有一个小孙女来逗。望着孙女，父母的眉梢充满喜爱，脸上溢满笑颜。

　　父母身体还好，平时喜欢到外面走步。“在老家，我们大部分时间也是外出闲逛，不过在这里逛好过在老家逛，这里景色多。”过完春节，我们上班，女儿上幼儿园，不能陪他们，母亲就这样安慰我们。

　　过了正月十五，母亲便嘟囔着回家，我劝下。过三四日，母亲又起去意，我再劝。终到这天。

　　这里没有直达老家的火车，父母要颠簸七个多小时的长途客车，漫长而又难熬。

　　返程这天，天空阴凄，细雨蒙蒙，送父母上了车，我挥着手，看到的是龙钟微驼的背影，不禁鼻头一酸。就像，十几年前，村北桥头，我费力挤进那辆永远拥挤不堪的城乡中巴，偶一回头，看到车窗外，母亲也在望着我的背影，挥着手……

　　父母在，人生尚有来处。真希望，我的来处能延伸到愈来愈深的岁月尽头——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山东省烟台市莱山区人民检察院）